导读:从愿景来看,分级诊疗通过合理分配的确能够缓解目前国内医疗资源紧张的现状,而达成愿景的前提是:足够多,能够满足十三亿人口基本医疗需求的基层全科医生;社区居民愿意去基层看病。
对于第一个问题,数年来的政策倾斜、制定规范、开展培训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做的改变。但现实是,全科医生因为缺少上升空间,收入低等问题,人才流失严重——无论是毕业新生还是转科的已有医务工作者。更加糟糕的是,目前全科医生的培训都存在师资能力不足,不规范的问题,以至于即便培训出来了,能否满足需要还是个未知数。
对于第二个问题,在社区居民眼中,社区医生似乎只是执行医嘱的执行人员,比如慢性病开药、比如打打点滴,真正有较为严重的疾病时往往直接去大医院。即便社区医生能够提供转诊,当相对固定的转诊医院往往不能让患者满意。此外,国人就医习惯上是到了大病重症才上医院,对于这种情况,无论社区医生自身能力如何,在缺乏基础条件的社区卫生中心里,本身也不适合处理这类疾病。
把问题一个一个拆开来,首先从全科医生的健康管理职能来讲。个人的健康信息属于个人隐私的一部分,故而全科医生需要和管理的社区居民建立信任关系。这种信任不仅仅是居民对医生能力的信任,还包括做事为人方面的信任。排除培训出来的全科医生能否达到值得信任的标准,仅仅是培养这种信任也是需要大量时间积累。而目前国内的医患矛盾被刻意放大,一次事故就能简单的摧毁积累数年的信任,即便不考虑这种风险,国内人口流动剧烈,社区人员变动幅度巨大,这种环境也不易积累两者间的信任关系,偏偏流动人口因为对当地医院并不了解,也缺乏健康管理的意识,平时不会去找医生,生病了也往往首先选择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大医院。
此外,健康管理主要是居民的自我意识问题,而随着健康信息数字化交互化,健康风险提示完全可以由程序完成。此时,社区居民对于全科医生的需求会变为日常琐碎的督促和相关症状的初诊(年会中就有建议将社区医生改名为首诊医生),而第二点对全科医生的能力要求不亚于专科,需要全科医生不仅能够甘于平凡,还必须不断学习、自我提高。
既然合格的全科医生有着如此高的要求,那么是否有匹配的待遇呢?
为了缓和医患间的误解和矛盾,也为了推广全科医生,近来有很多新闻或纪实片描述了一位一位热心服务群众的社区好医生,抛开感人的情节,我们往往能够发现,很多服务都是免费的,而目前国外发达国家的全科医生服务很多也是免费的(单指服务)。但免费的服务,我们除了能够赞美这位医生的高尚医德,却不能强制所有医生都提供免费的服务。
而在目前推广的分级诊疗中,社区全科医生也是首诊医生,这似乎纳入了整个就诊流程中,但设想一下,一位经验丰富的社区首诊医生,因为社区不能提供完善的辅助检查而无法确诊,只能以疑似某病的初诊转交上级医院,那么如何评估这次服务的价值?如果全科医生的挂号费与高级医院相同,患者又为何要选择全科医生?毕竟,目前的医疗服务费用在诊断方面主要体现在各种检验项目,而医生自身的临床经验仅仅是挂号费。而且任何疾病的诊断都有严格的标准,对于缺乏足够辅助检查数据的社区全科医生来说,无论如何明确,也不能写出确诊二字,也就是说,明确诊断也与全科医生无关,既然无关,自然也难以计入服务,复发激发工作热情。
面对这些似乎很难解决的问题,假设某领导一怒拍案,说费用什么的由政府包了,让全科医生荣幸的成为服务公民的公务员。那么,在无法合理评估社区全科医生的服务价值的前提下,又如何给与合适的报酬?当然我们可以说参考国外让居民自己选择全科医生,并通过签约数量和患者满意度进行薪资计算。只是国外的规范是建立在全科医生基本饱和的状态下,在国内全科医生缺口巨大的环境下,我们对全科医师的要求首先是尽可能多的在基层解决居民就医需求,而非对每位居民个体化的健康管理,目的不同,自然方法也就难以匹配。
最后还有一个隐藏的问题:因为全科医生的培训时间和考核要求不亚于专科医生,某方面甚至更高。于是,单就医疗人才缺口来说,是培训专科医师合适,还是培训全科医师合适?
一位专科医师在门诊处置一位患者一般在10分钟以内,一天门诊大约能诊治50例,一年算200个工作日,就是10000例,按每位患者需要复诊一次,也就是5000位患者。简单的说,就是每多一位专科医师,每年就能多处治5000例患者。
一位全科医生管理社区内所有居民的健康,假设,该社区居民一年内任意疾病的发病率为80%,也就是每人每年看一次病的几率为80%。假设因为良好的健康管理,全因就医率降低了10%,也就是减少了总居民数10%的就医数。这意味着如果一位全科医生要通过健康管理减少5000位患者,至少需要管理50000居民。对比国外发达国家一位全科医生管理1000-2000位居民来说差距巨大。
目前,国家对全科医生的需求是就近解决社区内能够完成诊疗的疾病,所以还需要考虑到,如果扣除心理调解,健康宣讲方面的作用,全科医生是否能够达到高级别医院导医+专科医生的效率?如果全科医生只是遵医嘱的慢病管理员,又如何获取社区居民在医疗服务方面的信任?花费大力气培训出的全科医生的价值在哪?
当然治病的花费重点不在医生自身的服务费用,减少患者数量从总体上讲必定是节省花费的,但目前国内合格医务工作者存在巨大的缺口,如果资金不是问题,究竟孰轻孰重便不好判断了。
对于问题的简单的小结:目前最根本的问题是基层全科医师的缺口巨大
1.对全科医生的要求不同,导致国外相关经验模式难以参考,且对全科医生职能定义模糊。
2.目前全科医生人才流失严重、师资水平低、培训质量差。
3.目前基层医生的健康管理作用难以发挥,因为这需要国人养成首先去社区就诊以及日常健康管理的习惯,然而快节奏的工作生活,社区诊断能力不足让这点很难达到。
4.当前全科医生难以吸引人才的原因之一是缺少上升空间和转岗空间,一旦离开基层或更换执业地会导致长期积累的社区信任关系报废,并需要大量精力熟悉新岗位。
5.全科医生作为首诊医生的工作价值难以量化评估,基本可视为免费服务,故而工作热情不足。从整体上讲,全科医生的首诊功能很多时候是无意义重复工作,浪费人力资源。
从本次年会讲座上来看,全科医生的规范化培训已经从最初的多科室专科联合培训向全科导师+专科助教靠拢,从而培训出真正适合岗位特征的全科医生。此外,信息化大数据技术、医院间数据互通计划也让社区医生能够更高效的管理自己的患者,并且让双向转诊变得更加流畅。而如何有效的利用这些数据,寻找降低发病率的介入点并撰写研究报告也成为全科医生自我提升的路径之一(另一条是成为全科导师)。
打铁还需自身硬,从本届年会中的讲座报告来看,提高全科培训质量,提升全科医生技能素质被放在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有素质才能获得信任,当全科医生的素质足以承担社区居民的信任,而居民在全科医生处就诊时也愿意承担基于医生经验而非检验结果带来的微小风险,那么全科医生将能大幅节省医疗资源。
本届年会中也提及大数据,互联网,APP在分级诊疗,基层医生患者管理方面的应用,然而,目前最大的问题仍旧是数据互通,这不是医院将就诊资料视为自身资源而不愿共享的问题,而是各家医院数据库设置不同,没有统一标准;甚至连如何设置标准数据库都没有一个共识。即便统一了标准,由于更改数据库还涉及到对已有数据的调整,只要其中有任何一组信息需要人工处理,就意味着巨量的工作。故而,虽然本届年会中也有不少专家提到了数据共通,但仅仅限于实际操作并不复杂的小范围的共通。